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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她要揭發糯寶

此事不僅張恪急,沈家那邊也催得緊。

上午,又有千兩白銀送進衙門,是沈二夫人的手筆。

田知縣見錢眼開,一手抓著個大銀錠,笑得滿臉肥膩,自然愿意配合。

他以為,張恪施法所需準備會有多復雜,已經坐直了身子,打算召集衙差了。

誰曾想,這術士瞇了瞇眼。

只伸手比劃了一下。

“你得為我找來二十個百姓,明日菜市口集市上,用來當托,配合我震懾眾人!”

“找托?”田知縣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

好家伙,不愧是所謂大師……張口閉口就是找人當托,倒也符合他對江湖術士的刻板印象。

田知縣鄙夷地暗聲嘖嘖,又嫌外面找人還得花錢。

他干脆喊來家里的丫鬟小廝,嬤嬤馬夫,順帶還有在府衙做菜的廚娘,浣衣的婆子,以及后院刷恭桶的莊氏。

一起塞給張恪,隨便這術士差遣。

交代完,田知縣就抱著銀子,樂顛顛的,跑回茅廁歇息了。

小糯寶的囑托,他可還一直謹記于心,日日只敢宿在茅房,哪怕是熏得一身臭氣,也仍“不改初衷”……

……

翌日,中午。

太陽高懸,日光斜斜垂下,正是最刺眼時。

菜市口的集市上,人頭攢動,腳夫們挑著扁擔吆喝,攤販們扇著蒲扇吵嚷,一片鬧哄哄。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身穿深藍長袍,顴骨凸出,兩腮凹陷的中年男子,突然站在鼓樓前,迎著陽光念念有詞。

起初,百姓們都沒當回事,繼續和商販們還著價錢。

過了片刻,府衙的丫鬟婆子們等二十余人,裝模作樣地跑過來,匍匐在張恪腳下,哭著嚎著喊大師救命。

周圍的人群被吸引住,都忙把目光投射過來。

莊氏混在二十幾人里,熱得汗都順著脖頸淌,她不耐煩地咒罵兩句,繼續扯著嗓子干嚎,刺耳得像個鴨子。

“哎呦,大師啊!”

張恪裝模作樣了好一會,才揮一揮拂塵,指著腳下的男男女女。

“你,丙申年生人,家中近遭變故,雙親皆損。”

“你,兒子考學不成,剛剛投井,白發人送黑發人。”

府衙眾人趕緊配合,哭著點頭,連聲稱贊大師真準。

“厲害啊大師,求您快幫幫我,如何能化解眼下厄運吧。”府衙馬夫摳疼了眼珠子,哇哇往外淌眼淚。

這演技,就連遠處的田知縣都直嘆逼真,尋思著做馬夫屈才了,不如送去瓦舍當伶人。

周遭的百姓們都瞪大眼,越看越起勁。

真是大師?

還是這么準的?

他們倒要看看,此人還能說出個啥。

凡夫最喜湊熱鬧,大伙很快,就圍著張恪擠滿了一圈,一個個好奇張望。

眼見這些托,可是算是氣氛烘托到位了。

張恪滿意地斜著眼,終于要“危言聳聽”了。

“其實你家近來的厄運,并非你一人之禍。”他指著馬夫冷道:“而是云城中的災星所致,若這災星不除,你家便一日不會好轉。”

“不僅是你,城中其他人也都會跟著遭殃,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張恪擺足了腔調,一派胡說八道。

一聽到“災星”二字,人群頓時有了騷動,看熱鬧沒夠似的,都催促張恪快些說下去。

“啥是災星,就在咱們云城?”有個漢子問。

“真的假的,何以見得,你空口白牙我們可不信。”又有個婦人懷疑。

張恪陰聲笑笑,以為眾人要上鉤了,這便煞有介事地點頭。

“我前些日子夜觀星象,發現那小災星藏匿已久,這才特地出山,來你們云城除災,若此事不真,那我又何苦跑這一趟。”

“不信的話,你們只管等著看便好了,災星出世,必有災相!”張恪沉聲道。

這回,他可是做了準備。

說罷,就從兜中掏出黃紙,驅動上面的卦陣。

下一刻,只見遠天邊亮起一道雷電。

張恪雙手指天,聲如洪鐘:“那災星會為世人帶來厄難,如今被我說中,只要片刻,便會降下天火之災,應了我的話!”

一聽聞要下天火,百姓們都抬起頭,抻著脖子張望。

幾個膽子小的,已經捂住頭臉,躲進了一旁的鋪子。

還有些見多識廣的,還不大相信,都直直盯著天空,等待是否真有天火臨世。

而此時,大柳村內。

小糯寶正嘟著嘴巴打瞌睡,忽然,她感受到了天象異動,打了個激靈,便坐直了身子。

“天象動,有天火?”小糯寶揉清醒了眼睛,稍作觀想,便立刻看出此乃人為。

而且還是沖著她來的!

小糯寶噗嗤笑了,好蠢的凡人,居然想以天象來操控人心,真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張恪乃肉身凡胎,雖能以卦陣之力,暫時控制天象,但也不過只能保持一瞬而已,且范圍更是有限。

小糯寶盤腿坐好,合上雙眼,這便精準感受到了天火的方位。

她調出供品池子里的清水,幾乎毫不費力,就朝著天象異動之處扔了過去。

來場雨吧,呲醒那腌臜歹人!

菜市口這邊,張恪已經自信滿滿。

眼看閃電已經打了七次,卦陣發出紅光。

張恪盯緊天空,這就猛的大喝:“災星臨城,天火必降,大家請看,這就是老天爺給的災兆啊!”

百姓們屏氣凝神,都齊齊抬頭,緊張得不敢呼吸。

此時遠天邊,正有雷火聚集,眼看就要閃現出通紅的火球,張恪臉上的得意也快溢出來了。

然而突然間,只聽嘩啦啦一聲!

一場又急又大的雨水,便猛然降下。

直接把那還未降落的火球,滅得連渣都不剩,也給張恪澆了個透心涼!

百姓們沒有看見天火,卻等來了豐沛的雨水,頓時都高興起來,趕忙伸手去碰那雨珠子。

旱了這好幾年,已經讓百姓們養成了,只要見雨就樂,認為必是吉兆的習慣。

“哪里有啥天火?”

“這明明是甘霖啊。”

“哈哈下雨了,難不成,災星還會給咱招雨,那不成了福星嗎。”

張恪氣得瞳孔震顫,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抹掉臉上雨水,后退幾步,難以置信地指向天。

“不對,天火怎么會沒了?這不可能!”張恪咬牙甩頭:“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我這卦陣不會不靈的,怎么回事!”

百姓們迎著雨水歡騰,一個個都朝張恪丟去白眼,只覺此人,絕對是個江湖騙子。

“嘁,打雷明明是降下甘霖,哪說是什么天火,這假大師簡直一派胡言。”

“還災星呢,咱云城正值太平,到處都安安穩穩,哪里會有什么災。”

“要我看,他肯定是想賺銀子想瘋了,才故意編個瞎話,來誆騙咱們的。”

“那也不能啥話都說啊,這不是咒咱嗎,他簡直討打!”

百姓們交頭接耳,越說越是惱火,有些個脾氣不好的,已經朝著張恪吐口水了。

“呸,哪里來的騙子,趕緊滾蛋!”

“我看他才是災星呢,妖言惑眾危言聳聽,大伙快把他攆走!”

張恪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臉色黑得像炭,他咬著后槽牙正想要罵人,卻又被砸了一臉的爛菜葉。

有一片還正好進了他嘴里……

張恪呸呸狂吐,偏偏這時田知縣又把衙差都叫走了,他沒人保護,只能趕緊先跑,結果跑太急還被拂塵絆了一跤,狼狽得像條喪家狗。

待跌跌撞撞回到衙門后,張恪已經渾身濕透,后背沾滿了爛菜葉。

他氣得一拳砸在桌上,嚇了田知縣一跳。

“為了找那死丫頭,我可是遭了大罪,要是哪天真讓我找著她,非讓她掉層皮,好好吃些苦頭才行!”張恪無能狂怒,罵完就累得癱倒在地。

這時,莊氏扶著老腰,剛從外面回來,正要繼續去刷恭桶。

路過前殿時,她聽到里面的罵聲,沒忍住問了衙差一句。

“官爺啊,這大師折騰一上午,把我們叫去,到底是要做啥啊。”莊氏低賤地哈著腰,憔悴得像個老婦。

衙差頭也沒抬:“呵,他就是為了找個丫頭,在咱這云城內,所有兩歲多些的女童,他都要找來看看,一個也不放過,黑心肝的東西。”

莊氏眼珠子一轉,忽然就想起姜家。

她瞇眼咬牙,自己怎么記得,馮氏家那個死丫頭,正好也是兩歲多呢?

想到那日,大殿內無數死傷的丫頭們,都是拜這大師所賜。

莊氏突然就報復心大起,一把拽住衙差手臂!

“那些來上報的女童,有沒有一個大柳村的,叫姜糯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