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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色中惡鬼

顧崢回來,穿著浴袍,手里拽著一條浴巾。

他打開房內一盞小燈,掀開被子,用浴巾蓋著安雯身子。

他要抱她:“我抱你去洗洗。”

他語調溫和,沒有因為要自己沖涼水解決而有任何不愉。

甚至他此刻的所有行為,都是周到的、體貼的。

可他身上的涼氣深深地刺激安雯神經。

安雯很大力地推開:“我不要你!”

她坐起身,把浴巾裹在胸前,勾著拖鞋站起身:“我自己可以!”

安雯自問今晚已經很主動了,也明顯感覺顧崢比以往每一次都難捱。

可他還是寧愿沖涼水,也不和她……

安雯不知道為什么會因為這種事生氣、委屈。

又不是吵架。

好像這種事,連吵都沒得吵!

安雯很快清理一番,裹著自己的卡通浴袍走出衛生間。

顧崢沒睡,在等她。

可安雯并沒有好受一些。

她不由分說抱起枕頭,掉頭就走。

顧崢頓了半秒,起身追上去,兩三步抓住安雯手腕,把她扯進懷里,耐心問:“怎么了?”

她用枕頭抵著他,身體扭得像泥鰍:“我要去客房睡!”

“為什么?”他收緊手臂,讓她滑不掉。

為什么?

還問為什么?

安雯抬一下眼皮瞅他,心里怨念:還不如跟三豐睡!

懷里的枕頭猛地被抽走,她被勾住后腰摟進懷抱,連腳后跟都離地。

安雯剛要掙扎,顧崢出聲:“甜甜,不要把我想的無所不知,我也會有猜不透的時候,比如現在。”

他揉揉她后腦勺,把她腦袋按進懷里,語調溫潤,帶著不掩飾的哄意,在夜晚格外讓人心動:“甜甜,你要告訴我你怎么了,我才能解決問題。”

用情緒激化矛盾,用理智梳理矛盾。

兩種不同的表達方式,此刻碰撞著。

說不清哪種方式更勝一籌。

但此刻,溫柔是絕對優勢。

安雯也是壓不住滿心疑慮,鼻子泛酸,眼眶泛紅:“你為什么…”

她聲音有些噎,說不上來是因為害羞難以啟齒,還是因為難過委屈:“你為什么不愿意和我…”

她斟酌用詞:“你寧愿沖涼水也不愿意和我…”

她吸吸鼻子,語調一轉,很是怨念:“既然這樣,為什么要讓我住過來?!你是不是…是不是……”

她語調又落下去,委屈至極:“是不是對我沒感覺?”

她斷斷續續的幾句話,顧崢聽懂了。

他在昏暗中沉氣,胸口明顯起伏。

然后,他手指勾起她下巴,讓她抬頭。

他眼神深邃銳利,語氣比剛才重很多:“我對你有沒有感覺,你不知道嗎?”

這個問題擲地有聲,帶著壓迫。

安雯感覺心房被意外的敲了一下,腦袋里浮現一些不純潔的畫面。

是答案。

但她咬唇,不搭話。

他手指一轉,指腹按壓她唇角,不讓她咬唇。

他吐了口氣,微微埋身,視線與她同高,身上的壓迫感斂去。

他告訴她:“安雯,剛才去衛生間的選擇,你覺得很容易嗎?與和你繼續相比,難上千倍萬倍。”

他閉上眼睛,微微頷首,喉結上下滑動一遭:“第一次對你有沖動,比你想象的可能要早,那時就給自己畫了線,至少等到你畢業,也是那時發現…”

他睜開眼睛,抬眸間眉眼帶著點自嘲,又甘愿。

那種眼神,是‘喜愛’。

他接出后話:“發現你怎么這么小。”

說著,他拍拍她后腦勺。

安雯感覺心臟被螞蟻夾了一下似的,又酸又麻,不自覺又咬住唇。

這次,他指腹按壓她唇角的同時,輕輕啄了一下,接著,指腹重重碾過她唇瓣,深沉認真:“我們交往也就半年,就連現在,我們也還在互相摸索、了解、磨合……”

話越說越遠了,這么說怕是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

他雙手捧起她的臉,給她畫重點:“我對你不止是身體的欲望,我很珍惜你。”

那年的七月,電影院上映了一部公路電影,里面有句臺詞:喜歡是放肆,但愛是克制。

這部電影兩個月前安雯同顧崢一起去看的。

當時看了沒什么感覺。

此刻,突然就想起這句臺詞。

他那句話沒什么疑問,和她繼續,輕而易舉。

而轉身去衛生間,是相比之下千倍萬倍的困難決定。

他是在珍惜她。

這種珍惜,叫克制。

等同于,愛。

而且他說的事實也無法反駁,他們才交往半年,其中還有很長的時間是異國狀態,確實,不著急。

安雯情緒疏解之后,突然發現為這種事鬧脾氣的自己,像個欲求不滿的色中餓鬼!

她不是!

她急忙辯解:“我、我也不是著急,我就是怕你、怕你有問題。”

顧崢瞇了瞇眼睛,有不同往日的些許凌厲。

安雯心一緊,趕緊狡辯:“我的意思是,我不介意你有問題,就算是柏拉圖戀愛我也沒問題,但我就是…就是想證實一下你有沒有問題,然后我才能、能……”

越說越跑偏,安雯干脆不說了,抱住顧崢的腰鉆進他懷里。

她感覺到他胸腔微微顫動,應該是在笑。

那晚的后來都很溫馨,他也告訴她為什么會讓她住過來。

他當時撐了撐眼皮,沉氣,承認沖動。

邀請安雯住過來的前一天,她說過一句脾氣話。

——我自己有家,我去別人家干什么?

顧崢表面穩重自持,游刃有余地解決所有問題,但想起她無心的‘別人家’三個字,就抑不住心堵。

所以就有了這么個沖動的邀請。

對于顧崢的沖動,安雯是小得意,大開心。

她臨睡前鉆進他懷里找舒適位置,意識的最后一瞬是他落在她額頭的吻。

很難想象,那是她耍脾氣的一個夜晚。

十月下旬,顧崢在百嘉集團總部正式推行新的管理制度。

這份新制度在平衡各方權益的情況下,更多的保護中下層員工權力,并為之提供更多的機會。

一開始,安雯只是單純的為自己的企劃通過并實施而開心。

直到她在公司咖啡廳碰到一個很面熟的人,請了她一杯摩卡。那人嘆談:“你懟張經理那天,我只覺得你有年輕的血性!但現在,我是打心底里敬佩你!”

她扭頭走時,朝安雯拍了兩下手,鼓掌。

安雯頓時想起,是她從營銷部離職那天,在辦公桌下給她偷偷鼓掌的同事。

不止這位同事。

新制度推行后,安雯去公司明顯發現公司同事的招呼聲比以往多了溫度。

這份溫度和善意,不是因為她的身份、職位。

她恍然回首,發現當時被欺負也不愿意用身份去找回面子的意義,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