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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死不了

老太監坐了下來,說道:“說起來,你上次跟我說的那個事情,我找人打聽過的,嘿,我當時當你亂講的,原來你沒有開玩笑,老天爺啊,順成帝當真是不得了,不過現在想起來,還是讓人覺得有些奇怪,一個名頭而已,哪里有這么重要啊,何必做這樣一場局。”

陳長生聽后思索了片刻,亦是搖頭,說道:“起初時陳某也有些不明白,只是一個名頭上的差距,何至于這般興師動眾,可是后來慢慢的卻也有了幾分理解。”

“不一樣終究是不一樣,燕如初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光復大景,盡管他已經成了皇帝,這天下實際上也成了燕室的天下,但這卻仍然不美,他要這天下都記得景字,而不是襄,只有這樣,他才覺得自己是在活著,而不是隨時都能去死。”

老太監聽后有些茫然,搖頭道:“這倒是讓人想不明白,其實在我看來,未免太過執拗了一些。”

“是啊。”

陳長生說道:“他若是不執拗,哪里又會有這么多年的亂世呢。”

老太監輕嘆了一聲,感嘆道:“人這一生,當真是精彩無比。”

“都精彩。”陳長生說道。

老太監聽后愣了一愣,隨即便笑了起來。

“是。”

二人的對話有些摸不著頭疼,也只有他們樂在其中。

只是一句精彩而已。

陳長生窩在這藏書閣里看書,翻著翻著卻是找到了一些舊的戲本。

翻開看了看,卻覺得熟悉。

好像之前翻到過。

是什么時候來著……

陳長生想著,卻聽那正在掃灰塵的老太監問道:“怎么抱著本戲本發愣?”

“想起一個人。”

陳長生回過神來,翻開戲本看了起來。

“說說?”

“那就說說。”

或許在陳長生看來,一些事說出來反而會覺得舒心不少,他沒少跟老太監提及一些往事,老太監也愿聞其詳,他很感興趣,畢竟這是他這個深宮中的太監少有聽聞的故事。

陳長生說起了弦樂,當初那個悲慘的公主,她死在了國家的迂腐之中,一杯毒酒化作了魂魄,獨留在了這藏書閣里。

“我聽說過。”

老太監說道:“這位公主我聽說過,之前聽一個人聊起這些,那人頗懂史書,家道中落進了宮里,閑聊時聽他提起過那位弦樂公主,他很是為其不平。”

“現在還有人記得啊……”陳長生恍惚道。

老太監聽后愣了愣,說道:“當然,畢竟是留在史書里的東西。”

“這樣啊……”

陳長生回過神來,接著往下說去,“我頭一次跟這位小公主見,也是在這藏書閣里。”

老太監豎起了耳朵,專心聽起了故事。

陳長生說著,從頭到尾,少有落下什么東西,盡管這個故事像是東拼西湊,但卻也說了個完整。

老太監聽后恍惚了一陣,問道:“她成了鬼修,那豈不是說,她現在還在人世間?”

陳長生頓了一下,思索了片刻后卻是搖了搖頭。

“不知道。”

老太監聽后不解道:“你沒見過她了?”

“自從她走出了上京城后,我便再也沒見過她了。”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興許已經不在人世了。”

“輪回?”

“不是,是魂飛魄散了。”

“你不是說鬼修壽數無窮嗎?”

“是啊,但她不一樣,她或許是自己想離開了。”

陳長生說道:“鬼修并不是一個好門道,化身為魂魄后,便忘卻了冷暖饑餓,對于許多事情也將失去欲望,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慢慢的便迷失了自我,一些善意的孤魂野鬼為什么會化為厲鬼惡鬼,根本原因也在如此,那樣隔絕了陰陽兩界的活著,根本就不算是活著。”

“竟有這般說道……”老太監喃喃著,他又問道:“那一定也有能忍的吧。”

“這是當然。”陳長生說道:“鬼修一道最先考驗的就是心性,心性過不去,最終只會魂飛魄散,但一旦踏過去了,那前路便是無窮盡的。”

老太監聽后,玩笑道:“別說,我倒是挺感興趣。”

“你最好別感興趣。”

陳長生直言道:“你沒有這一份心性,順應天理自然下輩子,說不定能投個好人家,魂飛魄散那便什么都沒有了。”

老太監想了想,卻又不明白,說道:“如果說下輩子,那我下輩子肯定記不得這輩子的事了,所謂的魂飛魄散,與失去記憶并無不同啊。”

陳長生聽后思索了一下,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雖說有些唯心。”

“凡世不都是唯心而來嗎。”

“嗯……”

陳長生轉頭看向他,問道:“你真想做鬼修?”

老太監卻又搖頭,說道:“我就說說,沒那個想法,我都沒什么念想了,留在人間做什么。”

老太監這樣大歲數了,也活明白了一些道理。

陳長生道:“若是再早幾年,陳某答應了你,說不定你能立馬去死。”

“嘿,還真有可能。”

老太監說道:“人嘛,總是越活越明白,像我這樣的沒活通透更沒有那份悟性的人,活的越久,就越是折磨。”

“是啊,這道理多簡單。”陳長生這樣想著。

想到這兒,老太監問道:“說起來,那你呢,你活了多久了?幾百年有了嗎?”

“百十來年吧,但真正活著的日子卻沒幾天。”

“啊?”

“沒你想象的那么長。”

陳長生自嘲般的笑了一笑,說道:“我就是你說的那種,既沒活通透,又沒心性,卻得了長生的人。”

“我不是那意思。”老太監張了張口,說道:“沒諷刺你的意思……”

“我知道。”

陳長生說道:“若是可以的話,我也不想長生。”

“啊?”

老太監又不明白了,說道:“你這,挺復雜的,倒是有些弄的我沒頭緒了,我說句難聽的話,你若是真不想的話,何不尋,尋死?”

“就是死不了。”

陳長生攤手道:“所以才煎熬。”

老太監聽著這樣的話,卻是沉默了下來。

半晌后他道了一句。

“我怎么覺著你話里有話呢。”

“陳某可不是炫耀。”

“我覺得是。”

“……”

“真不是。”

“好吧好吧。”

老太監擺了擺手,臉色卻寫滿了無語。

死不了還不樂意了。